十二年前在倫敦拿到學位後,就再也沒有見過我的指導教授,沒想到他突然來訪台灣,我常說如果沒有他的指導,自己不可能拿博士,但是因為內心對他總是有點敬畏,所以想到見他還是很不安...
十六年前,當我初抵英倫,因為到的早,Golodsmiths校內空無一人,我對著一堆從沒讀過的左派書單發愁。由於找不到人請益,就轉往另一所也收了我的大學Westminster去瞧瞧,結果陰錯陽差就在那裏先註了冊。
等到開學後已上課兩週,卻接到Golodsmiths博士班主任Walkerdine教授的電話,原來她千辛萬苦打到台灣去尋找我在倫敦的連絡處,並不想少掉我這個學生。我想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優秀,而是因當時英國學校財政困難,廣收外國學生就是為了彌補經費的缺口,少了一個外國學生,意味著每年就少了六千英鎊(就現在來看,這學費真是便宜)。
經不起Walkerdine教授的說服,我同意去Goldsmiths看看,結果她主動又親切的態度就先讓我動搖了,接著促使我作轉學決定的,就是跟文化研究大師David Morley的見面,他以既和藹又疏離的風格,表達了他對我研究題目的興趣,令我當時就有種直覺,跟著此人我的博士學位就會沒問題了。
接著就是一些不愉快的經驗,我的轉學並不順利,Westminster那邊的主任不肯放人,最後還勞動另一位名教授James Curran出面,事情才擺平,這一段就暫時不表....
英國念博士跟美國不同,不必修一大堆有的沒有的學分,而是根據自己的研究題目,早早就進入自己的研究計劃讀書、找資料,因此有"放牛吃草"之說,如果不是很有紀律的人,可能很容易就會怠惰、荒廢進而放棄。因此,跟指導教授的關係變得十分重要,因為他是唯一會督促你的人,如果把他當作有形的一個超我角色來看待,就比較不會鬆懈。
我就是這樣跟我的指導教授相處,大約平均每兩週見一次面,從我家搭地鐵接駁火車,大約費時一小時抵達位於倫敦南邊郊區的學校,我像朝拜教祖般地定期去請益。Morley教授跟典型的英國人一樣,是個相當疏離的人,我們除了學術,很少談及其他私人的內容。但是他的指導卻絕不馬虎,除了會指出論文有問題的地方,還會將適合引用的文獻也一一列出,在建議時,更經常連頁數都註明的一清二楚,令我佩服不已。
我常說,如果沒有Morley教授的幫助,我是無法順利念完博士的,或者,至少會延長兩年。
但是,我卻也因而習慣對他存有敬畏之心。在攻讀的四年期間,因為他的評價是如此重要,他成為我生活中唯一需要面對的權威。我會因為交出的論文遲遲沒有回音而揣揣不安,也會因為他偶來的讚美而沾沾自喜。
念完書重返台灣職場,雖也有從上位者感受到壓力的時候,但卻不太有由內在發出的敬畏之心,我想這跟我佩服於Morley教授的真才實學的關係。我覺得他治學認真,對學生的要求合理,他不會亂擺權威,為人低調,卻自然衍生一股威嚴... 很慚愧,在自己指導學生時,沒有學到這樣的能耐。
也因此,當在暌違了十二年後,當知道他要自英訪台的消息後,我就開始緊張,內心那個因為好玩懶惰而荒廢了學術的小孩開始害怕了...
跟一些學生坦露這樣的心情,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,老師怎麼還會有令他害怕的老師呢?
還好,在上週五見面後度過了這關,唯一的糗事是我鼓起勇氣詢問他的星座,卻被他要脅著猜到最後一個才猜對,(這是從來都不會發生的事,可見他還是我的剋星),天啊! 他怎麼會是牡羊座呢?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,可見我一點都不了解他。
不過,我同時也放心了,因為自我中心的牡羊座才懶的管以前的學生現在還用不用功呢,我還瞎緊張什麼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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