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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與上一代之間永遠存在著二、三十年的差距,隨著我們的成長,他們也由青年、中年、壯年而老年,在心目中,他們永遠是思想觀念陳舊保守的上一代。翻看老照片,影中的母親、舅舅、孃孃其實都只有二、三十歲,是當時的年輕人啊! 如果我以目前的年紀跨越時空回去跟他們合照,他們其實都會變成我的晚輩~~~
 

奇怪的是,即使看到的是他們年輕的模樣,卻絲毫感受不到他們青春的氣息,並不是老氣的服裝使然,也不是受陳舊的擺飾提醒,而是她們已在我久遠的記憶中定型,那個比我大一輩,想法瞻前顧後,對我們限制東叮嚀西的印象太根深蒂固,不允許她們從我的刻板印象中改變。

這樣看其實是不公平的,她們也都年輕過,有屬於她們的年輕夢想與渴望,也有她們想擁有的自由跟想過的生活,可是那到底是什麼? 她們可曾努力去追求過? 後來又是如何的放棄或遺忘的? 除了把她們當作「老一輩」來看待,我們下一代可曾試圖去設想或關心過?

我曾經埋怨我的父母不了解我,遺憾自己的天份沒有早些受到父母的栽培,她們永遠是我無法成就自我的藉口,是需要永遠無條件對我付出的人。但是她們一定也有她們的失落與遺憾吧,我為什麼很少站在她們的角度想想她們的人生呢?

以我的母親來說(後排中),才32歲左右的年紀,就已經是五個孩子的媽,作為一名當時不多見的職業婦女,她忙碌於職場與家庭間,除了起早忙孩子們的早餐,送大家出門,下班後她還要匆忙趕回家張羅大家的晚餐,等洗完碗筷,裝好孩子們第二天要帶的便當,已經是晚上九、十點鐘了,接著是檢查五個孩子的功課,排解一下我們兄妹間的紛爭日復一日,她這樣過了將近三十年。等子女逐一離巢後,她的人生已經邁入壯年。

然而記憶中,母親是喜歡聽流行歌曲的,在得空的時候,她會拿著一本歌本哼哼唱唱的,她喜歡聽周璇跟紫薇的歌,還常常跟我們講白楊、阮玲玉的故事。她也喜歡打扮自己,她有好多漂亮的旗袍跟耳環,常常會一件一件地換給我跟妹妹看。只是這樣的記憶在某次她帶著我們參加了一次同事們的聖誕舞會後,回來遭到父親的喝斥,就突然中斷了。

我的大舅(後排左)從我有記憶以來就是個有留學夢的人,做學生時,他每天早上五點鐘爬起來讀英文,聽美國之音的廣播,還常常對著我們講英文。一路努力唸到台大畢業,正想要著手努力實現赴美求學之夢時,在外公(前排右二)一句「父母在、不遠遊」的宣告下,頹然放棄。

等他第一次踏上美國土地,已是將近五十年後。我記得他的情緒仍是高昂而興奮的,只要電話一響,他就會搶著去接電話,想練習一下那晚了五十年才派上用場的英語,卻總是接到來賣東西的推銷電話。

我的孃孃(即小阿姨,後排右一)是個雙魚座,從小就是個電影迷,她還在唸中山女中 (當時叫北二女)時就常常翹課躲到電影院邊看片邊吃便當。她擁有當時完整的兩份電影畫報「國際電影」跟「南國電影」,對於明星的動態可以如數家珍,直到現在她七十幾了,都還很注意演藝圈動態。以前我在台視做電視劇的時候,她還會不辭遙遠的路途來看我們出外景。

她的感情跟想像力都特別豐富,描述事情很生動,會編故事也很容易落淚,我常想孃孃一定很嚮往銀色世界的生活,當年如果有機會在影劇圈工作,她一定很快樂。可是長輩們說起她卻只有「不好好唸書,愛玩」這一句評語而已。

想到這些,我覺得她們跟我的年齡拉近了,如果把她們年輕的事兒拍成電影,找湯唯、王力宏這樣的角兒來演,我還可以覺得她們是我的朋友,甚至晚輩。我常想,她們的年輕時光,她們自己還常常會想起來嗎?

(這張照片裡我是前排左一那個有點茫然的小孩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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