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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周試妻的故事不知已搬上舞台多少回,但是當代傳奇劇場的【夢蝶】卻讓人潸然淚下,當田氏以斧刎頸自盡時,四週唏噓聲不斷,鄰座的壯年男子更是頻頻拭淚,這是看戲曲少見的景相,吳興國真是太厲害了...

五月間才看了李寶春的【試妻大劈棺】,該戲雖已經過新編,從女性觀點出發,把莊周演成一個大男人主義,但觀戲的樂趣與以往差別不大,仍集中在演員身上,也就是李寶春的唱腔及周金福的滑稽,在戲文及舞台技術方面則依舊傳統。

{夢蝶}就不一樣了!首先,在形式上,它按照當代傳奇一貫的傳統,是一齣融和東西劇場特色的歌劇。除了在視覺上有講究的服裝、燈光以及佈景設計,在音樂上也做了相當大的突破,作曲賈達群用中西樂器混和的室內樂編制,用了八件西方樂器和四件國樂器,以及包含中西幾乎所以的打擊樂器,和小型的合唱組,讓樂曲在聽覺上展現了一個嶄新而豐富的經驗。

此外,一般中國戲曲在旋律上是以曲牌及唱腔的旋律為主,音樂受限於規格化的框架,缺乏表現的空間,觀眾欣賞的個別演員的歌唱技巧,而無法在旋律上建立對戲劇本身的認同。本劇則用西方歌劇的觀念,設計了主題音樂及主題曲,觀眾得以透過樂曲的帶動勾起情緒,也因而會在終場,當合唱隊唱著:方生方死,方死方生,方其夢也,不知其夢也...時,因旋律及歌詞已聽過幾遍,有點熟悉感,對比莊周及田氏已天人永隔的情景,不覺傷感萬分。

在題材上,我所看過的傳奇劇場,無論是慾望城國、李爾在此、還是暴風雨、等待果托等戲,都是從西方文本改編過來的京劇,在故事及人物的認同上,我是比較有距離的,然而本劇的文本,改編自明清的蝴蝶夢傳奇,故事早已熟悉,對人物就比較容易認同。而莊周與田氏有如天王星碰到為土星所剋的金星,詮釋上有現代的觀照,對白更有許多與生活有關的內容(吃什麼?喝什麼?怎麼睡?...)很容易讓觀眾跳脫時空的距離而理解到兩人的心境,而能看的投入。

然而,傳統疏離劇場的特色並不因此而被破壞,童男童女兩丑角仍保留了{大劈棺}中二百五的笑果,優美的崑曲唱腔及身段也能讓我們跳出劇情,而純欣賞歌舞。吳興國不忘挑戰自己的極限,除了仍然表演了仰身倒下的功夫外,還在終場中表現了新學就的擊鼓,而這段鼓秀的確有其必要,它將莊周的悔與痛表露無疑。錢熠不僅年輕(32歲)、嗓音甜、扮相美,身段也好,還能翻觔斗,想未來還會有更精彩的表現。

吳興國對舞台區位的掌握也很原創,七夕的七小段戲用轉動的垂幕來區隔田氏與王孫公子的位置變化,避免了單調重複,結尾的夫婦告別更有電影場面的感覺,做出了天人兩界永隔的效果。

{牡丹亭}固然美不勝收,但{夢蝶}卻感人至深,是最令我感動的一齣崑曲!


吳興國與錢熠,兩位令人敬佩的演員!


(轉載自中央社照片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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